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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ise words ~【】《》


welcoming hello , sunrise


春来花自青, 秋至叶飘零。

23 September 2012

那天,我出席了一个葬礼

转载自:

http://blog.ibeautyfirst.com/2012/08/blog-post.html

那天,我出席了一个葬礼 

四十岁? 对你来说很遥远吗? 

对我来说却是一个月后的事…… 

我,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行的上班族,亦是所谓的中产。 

婚已结,十年夫妻生活,爱情早变了感情; 

楼已供,还有十多年的房贷,只是活在斗室之中; 

车已买,快十年的日产汽车,开在街上没人会留意; 

奴已隶,上班下班,一成不变的办工室工作,人也差不多变成机器。 

简单的生活,沉闷的生活,机器的生活,直到那一天。 

电话响了,一个没有来电的电话打过来。 

「喂。」 

「是不是阿凯啊?」 

「我是,你是?」 

「我是你中学同学阿锋的妻子Susan,有时间说两句吗?」 

「有,请说。」 

「阿锋他……走了。」 

「走了?走了什么?他又去旅行了吗?」 

「不是……阿锋他过世了……」 

什么? 中学时的运动健将,竟然突然死了? 

这是我人生中,第一个同辈离世。 

「老婆,今天我去阿锋的葬礼,不回来吃饭了。」说罢,我穿上了很少拿出来的西装,踏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我的家。 

开着我的日产,看着熟悉的街道,十多年,街道上改变了很多,但你总不会发现一切在改变,因为改变通常是逐渐逐渐的进行,你习惯了一些,再改变一些,今天比起昨天,改变很少,但比起十年前,改变却是天翻地覆。 

多少年没有中学聚会过? 

二十多岁刚毕业时,常常有聚会。 年纪渐长,两个星期的聚会,变成一个月,一个月变成两个月,两个月变成半年,半年变成一年,一年变成有红事才出来。 

想不到,这一次,我们竟然为了白事聚头。 

步入殡仪馆,对上一次应该是八年前,爸爸离开了我,我送他走的最后一程。 

总觉得,当父母离开了自己,自己才算真正的长大,独立,也觉得自己老得特别快。 

看着空虚的房子,自己是辈份最高的人,没有人在身边啰嗦,叫你吃饭,提你回家,着你穿多一点,照顾生病的你,看着熟悉的父亲样子,由真人,变成家中每天看到的黑白照片,有时候一个人回家,我总想说一句:爸,我回来了。 

字打到这里,眼眶也快溢出久违了的泪水…… 

快四十岁的我,回想起小时候,穿着白背心,晚上牵着老爸的手买汽水西瓜,昏黄的街灯,显得老爸的背影很伟大。 

慢慢我长得比老爸高,老爸在自己身边时,为生活劳碌奔波,总是没有好好陪他,到了一天,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了自己,才懂得想,为什么自己没有好好陪他…… 

父亲节快到了,让我跟老爸说一声,父亲节快乐。 

想着想,走到灵堂前,放下了帛金,跟susan 说了一声节哀顺变,看着阿锋一对十多岁的儿子,我把银包内的几千元也拿出来交给了这对小兄弟,叔叔只能帮得多少就多少,接下来的时间,你们要坚强。 

灵堂内,阿锋熟悉的脸,带着微笑,在迎接我这个中学同学,像是说:这样久没见,你还好吗? 相片中的他,多健康,笑得多开心。 

记得那年的班际蓝球比赛,我们差两分之下输了,赛后我在更衣室忍不住的哭了出来,阿锋也是带着同样的笑容跟我说:有什么大不了的? 大不了下年努力再来吧! 

他的笑脸,对我来说没变,我的眼泪也没变,低着头的三个躹躬,我心中只是想:阿锋,我老了,不知道再有多少个下年…… 

场内的人很多,我看到中学同学的那一个位置,走了过去,中学的搅屎棍阿中,死板班长阿德,结了婚的人妻美女Winnie,品学兼优的阿欣,开心果Carmen,他们都在。 几年不见,老朋友们,你们都老了;老朋友们,你好吗? 

阿锋是一个怎样的人? 

任何一个团体,总有一个特别热心,和那一个也特别熟络的人。 每次的聚会,他也是发起人,任何一个人的生日,他也了如指掌。 三五不时,总会收到他的电话:「喂,最近如何啊?下个月谁谁谁生日,不如一起出去吃个饭吧?」 

什么时候再没有接过阿锋的电话? 

三个月? 半年? 还是一年? 我也数不出来……为什么一个老朋友一阵子没有找我,我也没有察觉,没有打电话去问候一下? 直到,发现这个朋友离我而去,我才如梦初醒。 

看看身边的一班同学,大家伤心吗? 好像伤心的脸上却带着一丝的愧疚。 

「阿德,记得上次聚会是什么时候吗?」 

西装毕挺的阿德,衣着光鲜得让我认不出来,他想了一下说:「大概,四年吧。」 

「有这样久吗?」 

旁边的阿中伸头过来说:「有啊,最后一次聚在一起是Winnie 的孩子出世,我们一起去医院看她。最近说要吃饭啊,唱K 啊,去旅行啊,都总是没有齐人,你不是不知道阿锋很执着要一起聚会,一个都不能少吗?」 

的确是,上次吃饭,Winnie 说她要照顾孩子,阿德说不太想吃火煱,Carmen 也说他丈夫不太喜欢她夜回家,当时我也好像不行,好像是加班吧…… 

再上次? 唱K 太吵? 有人唱歌不好? 太夜? 明天要上班? 孩子要温习? 

再上次去旅行? 有人去过,有人拿不到假期,有人累,有人说老了,最终,也是不了了之。 

再之前,行山,太累; 

再之前,喝早茶,太早; 

再之前,看烟花,太多人。 

太多之前,也有太多借口。 每次约会失败,总觉得好像松了一口气。 人越大,越想窝在自己的空间中,不接触,不尝试,可能,这是一种安全感。 

「各位亲友,现在可以瞻仰遗容,去跟阿锋见最后一面吧。」 

我们随亲友的后面,进入灵堂后的小房间,那条队伍,进入的很冷静,出来的却各有伤感。 

「阿锋是因什么过世的?」我问。 

Winnie 探头过来说:「好像……是肺癌。」 

肺癌吗? 阿锋好像从不抽烟,为什么会选中他? 

一副棺木内躺着自己熟悉的朋友。 一个存活在自己心中活生生的人。 

他……瘦了很多,皮肤下全无血色,他健壮的身体,结实的肌肉再看不见活力。 

我从他的腿,慢慢的走前,前方的一个女士,应该是阿锋的大学同学吧,她扒在阿锋的棺木上哭着,需要吗? 

我不是多愁善感的人,在生活的长河中,我一身的梭角都被磨平了。 我总是跟自己说,伤心,并不能改变什么,为什么伤心,接受吧。 

前方的小姐,被一帮亲友扶走了,我也走前了两步。 

我终于看清了阿锋的遗容。 

跟他这样近,但我却感觉他离我很远,他不再是那个会跟我有讲有笑的人,他瘦了,他长相虽然还是我能认出,但他却不再是我熟悉的那个,脸上带有笑容的阿锋。 

笑容在他脸上消失了,他的眼,也不再张开。 

我的心抽了一下,脑袋一片空白,这就是死亡吗? 曾经,死亡离我很远,父母的离开,他们一头白发,我有的是悲伤,但对死亡却是很空白。 

但这一刻,从看到一个跟自己一样大的人,躺在我身前时,我突然觉得,死亡离我,好像比十年前,二十年前近了一点,再想想自己,快四十岁了,人生可能已经走了大半。 

我哭了,可能是因为阿锋,也有点是,因为我自己。 

扶着哭成泪人的Winnie,阿欣和Carmen,我们走出了房间,坐在椅子上让小姐会平复,也让我心中的涟漪平静。 

十分钟后,我们走出了门口。 跟Susan 道别,慰问了一下后便打算动身离开了。 

那知道Susan 给了我一个信封,着我们一定要,一定要一班人一起看。 

我跟他们到了一家酒楼,大家也对这封信很有兴趣。 我打开信封,开始读起上来。 

「老同学们,因为我,你们最终也聚在一起了,但这次,也是我最后一次将你们聚在一起了。你们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?」 

我一边读,几个眼浅的女生再次落泪,我也忍耐着眼泪,希望以阿锋的口吻和感觉读出他这封信。 

「当然,一个死人的遗言,我想总不能拒绝吧,我的老朋友们。老土点说,当你读到这封信,我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,接下来的,太老土,我也不再写下去。你的朋友死了,死,并不可怕,但我最可惜的是,最近没有能力继续凝聚大家在一起。」 

「我得了癌症,在病床上我看着以前的相薄,那时候的我们是多么年轻,多么有活力,脸上总带着灿烂的笑容。但人大了,愈难得到快乐,我明白的,因为我也不快乐了。」 

「我很想见大家,但却不想以一副残缺不全的身体去见你们,须知道,我在你们心目中,总是开开心心的,我不想让你们伤心,替我担心。」 

「但我留下一份小小的心意给我最最最最熟悉的你们,答应我,好好的去享受我给你们准备的。还记得我们中学时,每年暑假也会去大屿山的小别墅吗?那座要走三个小时才能到的房子。给我三天的时间,到那房子玩三天,就跟以前一样就行。」 

「相信我,那里有我在。永远的5A 班班会主席 

 

绝笔」 

读毕了整封信,现场一片沉默。 重回旧地吗? 我们六个人,十多岁时去的地方,四十岁再去一次,到底阿锋是怎样想的? 但一个故人的遗言,我们说到底也应该尊重的。 

我带头问了一句:「阿锋他的遗言便是我们再去玩三天,大家有没有意见?」 

看到他们好像欲言又止的样子,但最终大家还是点头同意的。 

「但要三天的时间,我们选个什么日子比较好?」我问。 

阿德立即说:「我公司很忙,很难抽到时间的。」 

Winnie 也连忙道:「快暑假了,我要照顾我的孩子。」 

Carmen 提议:「不如我们回去看看时间,再相约日子好吗?」 

大家也纷纷赞成,然后大家收拾心情,便开始吃晚饭。 

我把信件收起时发现信的背后还有几句话:「如果你们看了这封信,那个时侯订不出一个日期,那便不用来了。反正你们肯定忘记的。不要紧的,反正一个死人没有能力责备你们,祝你们幸福快乐。」 

看到这一句后,我考虑了一下,然后试探一下地问:「其实,我们今天决定不了日期,会不会回家后便忘记了?」 

「如果当面约,也约不到,那回家约,又真的能够约得到大家吗?」我看到他们没有回应,自顾自说的继续说下去。 

「但……我真的要跟老公知会一声。」Winnie 不太同意我的说法。 

身边在玩电话的肥仔中边玩边说了一句:「这个世界有电话的。」 

Winnie 听罢便拨起电话来。 我看了一下Carmen,她也给她的丈夫打起电话来。 

阿德却坚决的说:「最近我真的很忙,你知道我这份工作很不定时,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的。」但阿中却冷笑道:「你每年也总会上载什么泰国啊,塔斯曼尼亚啊,日本的旅行相片,真的很难抽时间,呢~」 

阿德瞄了阿中一下,正想开始骂战时,我立刻打了圆场说:「时间可以再迁就大家的,阿德你说几个日子我们商量一下好吗?」阿德听后才看看自己的电话日记找时间。 

而我,也要打电话回去跟老婆说一声,也拨起电话来。 

「老婆,我想跟我的中学同学们一起去个宿营。」「为什么突然去宿营?去多少天?」「呃……说来话长,但这次的宿营很重要,就三天而已。」 「三天,你有时间去吗?你去了我一个人在家吗?」「对不起啊,但这次很重要的,是阿锋的遗愿。」「嘿,遗愿?那有这样奇怪的遗愿?你回来再说吧,我要想 

想。 」「嗯好,那回来再说吧。」 

我挂了电话后,他们都看着我,原来他们都谈好了,只有我不确认而已…… 

「我……我老婆好像不太理解这件事。」我抱歉的说。 

「但现在只余下你一个人,我连要带小孩的责任也跟老公说好了,你没有小孩, 

工作又不忙,有什么问题? 」Winnie 疑惑地问。 

很少说话的阿欣突然开口说:「去与不去,是你的个人决定吧,你想去的,谁也阻止不了。」 

回想起小时候,我去旅行,有那一次是家人十分支持的? 去多少天,拿多少钱,总会跟父母据理力争;今天,我已经是成人了,假期随便拿,钱也是自己的钱,但我却发现比小时候的限制更多,更令自己动弹不得。 

什么时候我们失去了率性? 习惯了计画? 经不起变化? 

两只手,一手握住电话,一手握着阿锋的遗书。 

这晚,我们终于定下了日子,而我,亦因为这件事跟老婆吵了一下,但最后她还是让我去这一躺宿营。 

回望这二十多年,我们开始懂得做人,但亦渐渐失去做人的乐趣。 

阿锋,到底你在打什么主意? 

我们约了在东涌地铁站集合,时间是早午八点钟。 

「为什么是八点?时间这样早,我快累死了。」一到埗便开口埋怨的是肥仔中。 

现场只有我,阿德和阿欣到了。 阿欣搭口说:「你不记得那时候我们都是约在八点吗?」 

肥仔慨叹说:「阿欣啊,我们都老了,你估我们还是十八二十二吗?」 

「这里只有你老了而已,我们不也是准时到了吗?生活检点一点,自然不会老得这样快。」阿德的说话明显有骨。 肥仔听到当然不服气,回敬了一句:「生活检点,也不能保证不脱发的。」说罢便朝阿德的发线看了一眼,再冷笑了。 

他们又要吵架了,还好迟到的Winnie 和Carmen 终于到了,我和阿欣便把阿德和肥仔分开,把视线转到Winnie 和Carmen 身上。 

「对不起啊,今天要喂完BB 吃早餐才可以出来。」Winnie 气冲冲的解释,而Carmen 亦说出自己迟了起床。 

我们齐人便一起出发买三天的东西,走进超市,我们推着几辆手推车便把东西逐件该件放进车中。 

那边厢,阿德为了买洗头水和肥仔又在争执。 

「这样Cheap 的洗头水我很少用,我只会用这一款深层呵护的。」阿德拿着洗头水想放到车上。 

「但我们带了洗头水了,你再买不就是浪费了吗?」Carmen 推着车,样子好像不太愿意。 

「没关系啦,我付钱,就用这款吧,反正又不是付不起。」阿德说罢便放上车上。 

「哼哼,人家赚钱多了,便嫌弃旧东西了,你又不是没有用过这款洗头水,二十年前你不也是用得好好的。啊,一定是这款洗头水不能保护脱发,我明白了,这样想起来,可能你脱发的问题跟我们有直接关系了。」阿中在旁推着车子说完便走开了。 

我们集合的时候发现,我们竟然买了三大车的东西。 

「喂,等一下我们要拿着这样的东西走两个小时的山路,可能吗?」我边说边看车上有什么。 

我把筑地寿司盒拿了出来,把三筒品客薯片只减到一款味道,把汽水都抽出来,最后,也把洗头水,驱蚊机,纸杯纸碟等都拿走,只净下两辆车子,以及一包炭。 

「我们有必要进去烧烤吗?好像太重了吧。」Winnie 抱怨道:「而且烧烤等于吸入数以万计的二手烟,对身体不好。」 

「可是,烧烤是那些年时我们必定会做的啊……」我无奈地说。 

最后,我自愿提出由我搬炭,他们才接受。 

拿着几大包的东西,背囊也装得密密麻麻 

我们开始走出了东荟城的Taste,踏上两小时的路途,可是,好景不常,五分钟的路程,我们已经撑不住了,我们甚至连东涌的市区也没有走出。 

先倒下的是女士们,我们不怪他,因为我看到我们三个大叔也是为了脸子而硬撑的。 

「怎么办?」阿欣无奈地问:「这样我们不可能走进去的。有车吗?」 

「你不是不知道,那个地方是没有车路的…」我提醒她,但我也想不出办法来。 

阿德想了一下说:不如我们乘船吧,租船也是价钱问题,但至少,我们只需要走十分钟的路。 

这是无办法之中的办法,大家听到两小时的地狱变成十分钟,都纷纷称好。 

看来阿德的人面很广,十分钟便拿到了相关的资料,我们也约好了船家,一行人终于挨到了码头。 

在码头,船家还没有到,看着大家走得汗流浃背,不说还以为我们走了两小时的路。 

我突然想起,每次我们出发的时候,也会来张集体照。 我便拿出了相机,跟他们说,不如我们拍张出发照吧。 在我一推二请的情况下,我们终于也拍了一张出发照,在我仔细要求下,连企位也弄得跟以前一样。 

拍好了,船家也到了。 我们把东西放到船上后,便乘船出发。 

在船上,我看到大家的装扮。 

我才发现,LV 和Gucci 还有Agnes b 的袋,是多么的不实用……还是以前没有牌子的大背囊比较好用; 

我才发现,一身的运动套装不表示我们有做运动,身体大不如前是不能以贵价的衣服掩饰; 

我才发现,看着手中的一堆东西,我回忆起当年中学时,我们去宿营,走进超市,因为大家都是学生,总是精打细算,但今天,手起刀落便把自己喜欢的放进车里面。 那时候虽然买得少,但却是每一款买的东西,也是异常珍惜;相反今天我们买得很多,但,我们有以前开心吗? 

我才发现,原来相同的人,那时候充满阳光和笑容,尽管站在相同的相片位置,那笑容却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。 

阿锋啊,你到底在想什么? 我们差点连走进营地也失败…… 看着他们一上船,便各自拿出自己的手机,自拍,上网,玩游戏……同一条船却是零交流,接下来的几天怎么办? 

海风迎面吹来的海水味,衬托着蓝天白云,左右都没有高楼大厦,尽是绿色,让人心旷神怡,每天都在石屎森林内工作的城市人,这样的环境,就像是天堂。 

突然Winnie 大喊:「电话收不到讯号了!」转眼其他人也发现自己电话讯号都没有了,一阵惊天恐地的惨叫在船上出现。 

我看一看自己的电话,有讯号,却变成中国移动了。 我也要好好考虑一下如何跟我老婆报平安。 

「妈的,没有电话,我如何生存啊?」阿德一副落魄的样子。 

只有阿欣神态自若的说:「十多年前,你没有电话,不也生存到现在吗。忍耐一下吧,我印象中,阿锋的家是有固网电话的。」 

说起来我也记得,阿欣的这一句,才慢慢平息了大家的惨叫。 

阿德也只有放弃挣扎,看了一下他的智能电话说:「智能电话好像已经占据了我们的生活,十多年过去了,我们进步了,那可能像以前一样?」 

听到阿德的话,我却忍不住说了一句:「我可不太同意,科技进步了,但人类却好像退步了。以前没有电话,我们也能过日子,今天没有电话,就过不了?那不是你的适应能力变弱了吗?」 

科技让我们的生活更方便,但却让我们被驯服了。 

没有Google Map,我们还懂看地图吗? 还懂出外吗? 

没有Wha​​ts app,我们还懂打电话聊天吗? 

没有Facebook,我们还可能知道朋友的近况吗? 

「我不管什么适应不适应,但我如果错过了重要的电话或者电邮,那怎么办?」 

阿德拿着电话,不断在找寻讯号。 

「这几天不是休息的吗?轻松一点吧男班长。」阿欣拍了阿德的头。 

船终于泊岸,我们提起东西,开始走进我们的目的地。 

阿锋的那个房子,是他的爸爸留给他的,要我形容他的那个房子,我会以世外桃源来比喻。 

让我先描述一下这房子,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场景会在这里,希望大家能增加一点代入感。 

这是一个山谷,从码头走上半山,只有不到十户的人家,房子依山而建,是这个山谷最高的房子,大门铁闸是红色的,从铁闸走上一段小斜路后才会到房子。 那一段斜路,左边有一条小河,右边有两个养猪栏,但当然今时今天已经没有再养猪,变成了柴房。 斜路旁有香蕉树,木瓜树。 到了房子的所在,有一个小鲤鱼池,精致的布置下,更有一条小石桥布置。 鱼池旁更有两块田,种花,种菜。 

整个房子由四座独立的平房组成,四座也是单层的。 客厅、睡房、厨房和洗手间各占一座。 

客厅外有一张藤椅,坐在椅上可以腑览整个海洋。 

我特别找了几张图片让大家看看,感受一下这个地方。 

我们几经辛苦到了铁闸,我们才发现,我们没有锁匙…… 

三男三女站在铁闸前,呆望着对方。 

「没有锁匙,我们如何进去?」Carmen 抱头蹲在地上说:「为什么事事不如意的……」 

阿德也搭口说:「要渡假真的不能乱选,那次我去塔斯曼尼亚,这里真的完全不能相比。」 

我也颓废的说:「走到门口才发现没有锁匙,我真的受够了……」 

一声惊呼传出。 

「我记得,阿锋的房子有后备锁匙,不如我们爬进铁闸找找吧。」肥仔中兴奋地说。 

「什么?爬进去找锁匙?不就是爆窃吗?」我连忙道。 

「这里荒山野岭,谁知道?而且你不觉得很有那些年的感觉吗?」说罢肥仔磨拳擦掌的准备爬进去。 

「好啊,很久没有这样刺激的事呢。」Carmen 也站在肥仔那边。 

「你们爬吧,我没有意见,但我自己就一定不会爬进去的。」阿德厌恶的说。 

说到底,我想没有可能舟车劳动打道回府的,那就试一下吧…… 

我们让阿欣和Winnie 去把风后,肥仔便和Carmen 准备好爬过大闸了。 

「喂,过来帮我一下可以吗?我一个人爬不到。」肥仔的身形也真的太巨大了, 

一个人根本没可能爬过去。 

我望了阿德一下,阿德好像知道我的意思,连忙摇头道:「我不会让这个死肥仔踏在我身上的。」 

但他没有什么选择,我们总不能让肥仔踏在Carmen 身上吧。 

三分钟后,我和阿德被肥仔的脂肪压得快透不过气了…… 

从前,我们总喜欢玩一些无聊游戏,以伤害身体,取笑别人,探听秘密为乐,那些开心角落、千人压、火麒麟等等。 

肥仔的这一压,让我想起那个无忧无虑的日子,虽然无聊,但总是充满笑声,也创造了更多的回忆,让我们十多年后也能吃饭笑说的一些笑话。 

但这样的笑话,长大了便因为我们的成熟而减少了。 

肥仔和Carmen 翻过了大闸,我和阿德也终于松了一口气。 

大闸外只有我和阿德,看着这个老朋友,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。 

「要吗?」阿德给我递上一包香烟。 

我看看他,拿了一根说:「想不到品学兼优的男班长,今天竟然抽起烟来。」 

「有很多东西,你也可能猜不到,嘿嘿。我也想不到你老老实实的也抽烟。」 

阿德吐出一口烟后,看着眼前的小河,心事重重的样子。 

「知道吗?做生意很痛苦的,压力大得不抽烟不行。」阿德苦笑说。 

我走到他的身旁,跟他朝同一方向看着小河,做朋友的,不用说得太多,也不用解释,我说:「嗯,说下去。」 

一支烟的时间很快,但这一支烟的时间,让我重新认识这个老朋友,其实,他只不过身上穿上了数层的伪装,还他的心,还是我的老朋友。 

身后听到肥仔和Carmen 的欢呼声,他们找到了! 我们把阿欣和Winnie 都叫回来。 

这一个欢呼声,得来不易,有多少年没有几个人齐心协力的去完成一件事了? 我不记得。 

终于到达我们的目的地,这是第一天早上的十一点钟。 

风景依旧,人脸全非,这是步进这个地方的感觉。 

肥仔中比以前更肥了; 

Carmen 的下盘明显增强了; 

Winnie 的美貌也因岁月而流失; 

阿德的样子沧桑了; 

阿欣也变得不再清秀。 

而我,我不知道,因为人总不会发现自己改变的,这十多年我肯定变了很多,外在,内在,但一切也是不经不觉,直到有一天,你的朋友走过来跟你说: 

「你变了。」 

你才会想,我的心态变了? 我的样子变了? 还是我的感觉变了? 

人,最可怕的,不是改变,而是连自己改变得面目全非也不知道。 

我们把房子的门都打开了,把行李食物都放好,客厅传来Carmen 的叫声:「你们快点过来一下!」 

闻声我们都集合在大厅,原来大厅有个大盒子,里面装了好几个小盒子,其中一个有我们的名字。 

我们把盒子拿出,里面有十封信。 我们把信都放在桌子上。 

其中六封有我们的名字,另外四封写着几个时间 

进门先看;第一晚吃饭后看;第二天午饭后看;第三天离开时看。 

我们看到这几封信真的是哭笑不得,阿德笑说:「现在玩锦囊妙计吗?三国看多了。」说罢我们坐在一起,阅读那封进门先看的信。 

「欢迎来到恐惧斗室,I Just Want To Play A Game。 

说笑而已,朋友们,多谢你们真的来了,你们看到我的信,仿佛我还在你们身边,谢谢你们,让我再留在世上多一点时间。 

毕业后,我们都不能再来这个地方,对我来说真是一个遗憾,虽然没有我在,你们来了,我也满足了。 

大家都长大了,不再年轻,但这一次,我希望你们能再年轻一次。 这三天,这你们根据以前我们的一切进行一次。 

你们忘记了没有? 让我再提你们一次吧。 

午餐,打麻将,烧烤,玩房game,睡觉,午餐,游泳,晚餐,天台聊天,睡觉,午餐,回家。 

在指定的时间,便把信拿出来看吧。 

至于你们个人的信,在你觉得想看的时候看便可以了,但不要现在一起看。 

祝你们玩得开心。 

 

绝极都绝唔去既笔」 

「为什么他的时间表没有早餐的?」肥仔抗议道,我笑说:「因为我们年轻的时候,睡得晚,起得晚,起来都十一点十二点了,还吃什么早餐? 」 

阿德看了看信,然后说:「我没有什么意见,但我现在要弄弄来电转接到这个固网,你们的我也替你们弄好吧。」 

「那我们几个女人就去做午餐吧,让你们见识一下我们十多年的厨艺!」几个女人七手八脚的走进厨房弄起东西来。 

肥仔拿起单反相机,东拍拍,西拍拍。 而我,却静静的走进厕所,准备先看阿锋的信。 

把厕所门关好后,我静静地打开给我的信。 

「凯: 

谢谢你,跟你相识二十多年了,客套话就不说了。 这样多朋友中,我最担心的是你,你是一个好人,在学校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,但你最欠缺的就是自信。 站在大家身边,你总是很少发言,可能你觉得自己比不上其他人,但其实你是众多同学里最细心,最善良的。 

社会的路,总是很难行,你能力不差,也有很多梦想,你曾说过你想当作家,现在你是吗? 

毕业后的你,做了普通的白领,普通得不能再普通,你写了几篇小说,我都看过,写得不错,但你却认为自己不足够独立一面。 看着你放下你的梦想,我作为朋友的,真是心疼得很。 

梦想,总是难行,这世界太多失去梦想的家伙,他们总是找各种借口去跟自己说梦想是不能达到的,生活是需要妥协的。 

他们放弃了,然后他们更四出跟其他人宣扬这种概念。 

你啊,总是没有信心,给人家说几句便退缩。 

我得到癌症了,回顾以前种种的事,最后悔便是放弃了自己的梦想,投入了生活,可能是薇的事情让我向世俗低头了。 

凯,我错过的,不想你也错过。 四十岁追梦,可能有点滑稽,但总好过一生庸庸碌碌的活着。 

告诉我,你开心吗? 你快乐吗? 你真的快乐吗? 你不是真正的快乐吧。你的笑只是你穿的保护色。 

感情事,你又认真过吗? 你现在的妻子,是你喜欢的吗? 记得去你婚礼的时候,你的眼神告诉我,你心中另有所想。 

我知道你从中学便喜欢阿欣,有机会便跟她说清楚吧! (如果你离婚了的话) 

凯,我走了后,这帮同学便依靠你来维系了,我知道你可以的! 曾经的学生会会长! 主动一点,你可以比我做得更好。 

我的好兄弟,再见了,我们那边见吧。 祝你幸福! 

锋」 

书信,是最原始的联络方法,这一种实实在在的文字,有一种特殊的魅力。 

我有多久没有写信了? 曾经的情书,情信,圣诞咭,生日咭,纪念册等等。 今天都电子化了。 字,不再存在美和丑,读着新细明体,欠缺一份独特性。 

还记得我们那时候很喜欢买一本精装的笔记簿,让同学们把对自己的感觉写下来,再将那几页钱用美丽的贴纸封存起来。 那封存的回忆,你还记得吗? 

当接到自己喜欢的人的笔记本,你会思考如何让自己对她的爱,不留痕迹的留在里面,希望她能从当中的蛛丝马迹找出自己的想法,这像很矛盾,但我却做了。 

又或者小心翼翼的把自己喜欢的人写的那页打开,然后一再翻阅看有没有一些特别的句子。 

这是我们的少年,今时今日,我老了,不知道年轻人会不会弄这个。 但当十多年后拿出来看的时候,那一刹那,你回复年轻,甚至看到了一班同学的身影。 

锋的信看完了。 

我笑了,他死了还要逗我笑,这就是他,一个我没有好好珍惜的朋友。 

我想,我想回到过去啊。 

我真的想回去读书的时间! 

十多年的工作,我得到什么? 得到了房子,婚姻和金钱。 但一切又一切都不及我年轻的回忆珍贵…… 

那个无忧无虑的童年,有朋友和亲人在身边。 

上课时嘻嘻哈哈的过,午饭跟同学们打闹聊天,放学后跟一帮朋友球场上追逐流汗,回家后大叫,我饿了,然后等着吃饭。 

我拿着信,紧握拳头,鼻子酸酸的,泪水沾脸庞掉下来。 

我想回到过去,我想回到过去,我想回到过去,我想回到过去,我想回到过去, 

我想回到过去,我想回到过去,我想回到过去,我想回到过去,我想回到过去。 

这不是电视剧,不会突然有精灵闪出来问你要不要回到过去。 

眼泪再流,也有流完的一刻。 眼泪被世界所蒸发,我回到现实的世界。 

我笑了,我真的笑了,我笑自己,原来我已经习惯了。 

Life Must Go On。 

我知道我又回复星期一至五的自己,但有一点是不同的是,我对现在所拥有的,会比以前更着紧,因为我的年纪已经不容许我再失去了。 

谢谢你,锋,谢谢你让我知道如何走下去。 

呯呯呯 

「阿凯你在厕所大便,也不要这样久吧。」肥仔的声音在外面传来。 

我带着笑容的走出来,望着肥仔,他被我望得很不安,然后说了一句:「屌,你去厕所没有洗手,懂不懂卫生啊!」 

「我都没有大小便,那用洗手啊?」接着便搭上肥仔的肩膀,肥仔大叫一声后,便摔开我的手进了厕所。 

我走到客厅,看到女孩们已经把午餐准备好了,看来这几个中女煮艺的确进步了,起码不会煎公仔面。 

「喂,外面的风景这样好,不如我们把饭桌搬到外面吃好不好?」蓝天白云,山林大海的景观,实在是最好的伴菜。 

七手八脚的我们把东西都弄好了。 几个朋友众首一堂的坐在一起。 

这一顿饭,没有电话,六个人坐在一起。 

阿德拿了一支红酒出来。 给了我们几个纸杯说:「虽然这些杯子衬托不到这支红酒,但这支酒,却是值得在这里喝。」 

「少来这一套啦,红酒一支又有什么了不起。」肥仔冷笑。 

「一人少一句好不好?」阿欣插口道:「阿锋给我们的信就是希望我们这几天能开开心心,你们当是尊重一下好不好?」 

「话说回来,记得我们是如何认识阿锋的吗?他不是一个插班生吗?为什么会跟我们这样的亲密?」Carmen 喝了一小杯红酒说。 

我一想起来便笑了说:「我跟阿锋认识很特别,升中四那一年,人都调乱了,有一次,我和肥仔去厕所时,突然听到旁边厕格有人在唱歌。」 

「那个厕格唱歌的人,异常难听,却异常有勇气,我不禁多留意他几眼,洗手后发现他跟我一同走进同一个课室,这就是我和肥仔跟阿锋的认识。」 

Winnie 接口说:「我以为阿锋那时候是想追求我的!」「别臭美了!」「Winnie姨,你在想当年吗?」「哎呀,借死人过桥吗?」我们齐心的打断了Winnie 的独自陶醉。 

「你们真的想听吗?先听下去啦!」Winnie 脸也涨成红色:「那时候我也算是班花吧,而阿锋插班进来,也算是比较帅的一个。」言毕Winnie 便鄙夷的扫视了我们几个男生。 

「久而久之,我便经常被人笑话跟阿锋是一对的。慢慢我便开始留意他,他也没有什么避讳,最后便熟稔起来。」 

阿德插口说:「我刚刚相反,他的确很优秀,我怕我的男班长地位被他抢走了,便很留意他,但我发现他不太喜欢当班长,反而当起班会主席,那我当然要与他多一点联系吧。」 

「阿欣呢?」肥仔问道,我也特别的留意她的答案。 

「我吗……他成绩好,我成绩也好,就是交流一下功课什么的。」阿欣的答案超简短。 

旁边的Carmen 笑说:「那你怎么解释跟他的诽闻?」 

「没有什么特别啦,就是比较接近的一个而已。」阿欣大方的回答。 

「好了好了,不要追问阿欣了,Carmen 你呢?」我为这问题解围。 

「阿锋跟我住得近,我们每天都会一起上学和回家,自然熟悉吧。那时候还是我介绍你们认识,他是插班生,要融入我们可不易啊。」Carmen 故装镇静的说。 

他们住得近,也比我们接触得多,自然对阿锋的感情最深。 

那个跟他认识的光景,回想起来就像不远的事情,但这个故人,却已经离开了我们。 

「敬。永远的阿锋。」我说。 

「敬」「敬」「敬」「敬」「敬」纸杯碰在一起,没有碰撞声,但却敲起心中的声音。 

麻雀耍乐,对我们来说,不志在钱,而是聊天。 

我们玩的是一元一番,十番也只是收十元。 所以,不用集中力,纯粹耍乐。 

「记得中学时,那个英文老师吗?那时候我们每次上他的课时,也不会听他的课。」 

「那时候我们捉棋,看书,睡觉都做过,连男班长也不上课的。」 

「我在自习,不要把我们相题并论。」 

「三番,阿德,三元正。」我说「阿德那时候你是喜欢女班长,对吧?」 

他沉默不语。 

「我早说过他是的。」「女班长好像也对你有点意思,但你为人太刻板了,女生不喜欢,早知道那时候帮你一把吧。」「其实是女班长太高了,跟阿德走在一起一样高,叫人家如何接受呢?」「但女班长现在感情一波三折,如果现在你有兴趣,应该很易得手,你看如何?」 

「自摸八番,每人四元。」阿德淡定的说,一句回应也没有。 

「记得那时候班房流传着一个碟套吗?里面放的都是色情片。」「哎呀!当然记得,我们把珍藏的片都收在碟套内,我的小泽圆啊,最后都不知道传到那个人手上就不见了。」「阿德那时候也有放碟进去吧。」「有吧,一两只,但我最记得阿凯你特别喜欢卡通片的。」「我那有……只是刚好有而已。」 

「那一次我们班被搜书包,那碟套差点就被发现了,还好阿锋聪明,把碟套放到风扇上。」 

「对啊,那一次吓死我们男生了!」 

「咳咳,四番,每位两元。」「你们男生真是的,想当年想得这样兴奋,加起来都超过一百岁了。不要这样多性幻想好吗?」「想不到连男班​​长也是这样,男人真是没有一个好人。」「看他们,现在行不行也不知道。」 

「什么!?行不行,你试一试便知道啦!本大爷怕你一把年纪受不住。」肥仔喊道。 

Carmen 笑说:「有种就脱裤子,姐妹们过来看看有多厉害。」 

「来啊。」「怕你不行?」「敢脱又如何?」「你敢才说。」「我对大婶没兴趣。」「不行就不行啦。」 

「肥仔,私人恩怨,你们要解决便进房,你们两个请让位给我们,我们要继续打牌。」我哭笑不得的说。 

「那时候我们班上不是有对情侣毕业后便结婚,听说最近离婚了。」「我觉得他们蛮相衬恩爱的,为什么现在才离婚?」「谁知道,又不是跟他们特别熟,他们的那一顿喜酒,我也没有去。」 

「那时候坐我们后面的那个……那个……哎呀,叫什么名字我总是想不起……」「什么人啊?阿辉?力稣?姣婆?苑苑?」「对了,就是苑苑。」「怎么了?」「她最近怎么样了?」「谁知道,又不是跟她很熟。」「为什么你这样关心她。」「最近我在街上好像看到她,跟一个有钱男人在一起,坐的是宝马,穿得也很体面。」 

「妖,关你春事咩。」我们齐声道。 

「那你们记不记得,中学时候的那个赖屎仔啊?」 

「那可能不记得!那时候全校有名的。」 

「我告诉你一件事,其实那天赖屎仔午饭后突然冲出去厕所,我看他奇奇怪怪的,还栏住他一下,问他赶住去那。最后,他便赖了……我想,我应该对他负一点责任。」肥仔的样子根本看不出有反省的意思,还十分骄傲。 

「死肥仔,你那时候弄得人家赖屎,人家躲在家中几天没有上学,最后终于硬着头皮回来,你一看到他,第一句便问“咦,你那天赖屎啊? ”弄得人家哭了整天,我们一班也因为你被罚企操场。」阿德怒道。 

但我们想起来,却是笑翻了。 

久违了的老同学。 光阴似箭,日月如梳,转眼便过去了十多年。 聚在一起,有些陌生的感觉,一班四十多人,在这些年有联络的真是寥寥可数,但一见面,又会洋溢起亲厚的感觉。 

一起经过四五个寒暑,每天也会见面,一起笑,一起睡,一起吃饭,一起做过很多的事。 其实,你们已经比我的女朋友还亲密,尽管分开这样久,一见面像是回到上学的时候,就像大家放学后的一顿饭而已。 

我们聚在一起的原因不多,可能是同学移民,或者是同学结婚,不幸的可能是一起送行。 

但什么原因也好,聚在一起,便足够了。 这些年来,你怎样了? 

昔日的那个男班长结婚了、那个总是上课睡觉的当了议员、那个优异生在一家大公司发展、那个整天被欺负的竟然当了老板、那个不起眼的女生变得漂亮。 我们变了,在社会中,大家都被各种形式,各种际遇所改变,但在老同学的心目中,你还是那天那个羞涩的小男孩。 

我亦可以抛下平日的面具,回到那个中学时,做尽一切蠢事的那个我。 

喂! 你当年是不是暗恋谁谁谁? 

喂! 那个老师是不是过世了? 

喂! 我们当年传来传去的A 片现在到那去了? 

喂! 那个时候你知不知道那个谁在学校失禁了? 

喂! 那时候坐你后面的人叫什么名字? 我总是想不起… 

喂! 我们运动会时,你有没有出场? 

喂! 邻班的那个谁,其实什么什么…… 

喂! 

 

不知不觉聊到晚饭的时间了。 

话题像是聊不完的,我发觉这一天我笑得特别开心,很久没有那种欢乐的感觉。 那是属于我们的一切,大家的共同回忆,我珍惜我的回忆,也兴幸有你们这帮同学。 

今天,有人移民了;昨天,谁结婚了;明天,你出差工作了。 大家不再是昔日每天待在一起的那一帮人,我们各自有自己的生活。 

我只想说:「老同学,Take Care!」 

八圈过后,蓝色的天空慢慢的被染红,Carmen 赢了,赢了十二元正,我们输了个位数,赢输是小事,但过程是快乐的。 

我们收拾了麻将,准备烧烤的工具。 Winnie 给电视打开了,六点半新闻报导正在播放,音乐响起,三个女人都各自准备食物,而我们三个男人负责起火。 

围绕着烧烤炉,四周也开始被黑暗包围,在香港,难得一见的漆黑,旁边没有人声,没有灯火,只有大自然的声音。 

我们烧烤时,开始拆阅阿锋留下的信。 我再次读出阿锋的信。 

「老朋友们,你们的一天过得怎样?没有电脑,没有电话,只能聊天的你们,肯定比以前沟通得更多。 

人大了,总是会改变的,因为我也在改变,可惜我们的改变比想像中快得多。 

这个社会是残酷的,我们从小便在保护中长大,念书,考试,升学,明显的直路,努力,总是有回报的。 

但离开了学校,我们的规限变小了,却显得不知所措。 

上班下班,是我们应该要做的东西吗? 

有人教我们读书,但没有人教我们如何进入社会,社会上有百千万的人在生活,每人在不同的生活方式。 

谁对? 谁错? 

有人做政府工以求安稳,有人追求梦想碰得焦头烂额,有人为了钱不择手段,有人为社会贡献一切。 

你看我好,我看人好。 

我曾想过,你做的东西是对是错,只有到你死的时候才能计算清楚。 

但我突然间到了结算的时候了。 

在社会要生存,真的并不容易,小时候,问爸妈拿钱总觉得理所当然,出来社会工作后,我总是在想,到底爸妈如何把我养大的? 房租、水电、电脑、上网、零用钱、车费、学费、家具、周末的早茶、周日的晚饭。 

直到我结婚了,和Susan 在一起,生了两个可爱的小宝宝。 我突然明白,家人就是一切,我的工作,也是为家人在努力,我的生活也只有家人。 

从早上起来喂两个孩子吃早餐,上班,下班便立刻回家,跟孩子聊聊天,跟老婆看电视,陪孩子做功课,我的生活就是如此简单。 

聚会少了,我不怪你们,因为我也是。 我以为朋友们跟我久不久见面便可以,今年不行,下次再试试,下次下次,总有下次。 

突然的一个消息,我知道自己时日无多了。 我突然发觉, 下次,也不一定有下次,时间会用完,生命也会用完。 

人生结算的时候,我发现我欠了你们。 

朋友们,我想你们了…… 

但我没有找你们…… 

因为我内疚,虽然我总是在筹备活动,但总是欠了一些人,得过且过的便留待下次再约。 现在我回想起来,那时候多问几句,也许大家便可以有更好的关系。 你们变了,我又何尝没有改变。 最后,我选择用了一个特别的形式去跟你们见面。 

说起来,我还没有认真的跟你们道别过。 希望你们别介意。 

锋字。  

人总是在变。 对,我变了很多。 

变好了吗? 

变坏了吗? 

什么是好? 

什么是坏? 

世界只有黑和白吗? 其实黑和白,中间存在无数的颜色,有全部是好的吗? 也有全部是错的吗? 人大了,便愈不敢下判断,因为怕错。 怕错,又那可能对呢? 

我以前喜欢写信,写信给未来的自己,二十三岁时,我写了一封信给自己,今天,我再看回来,原来上面写的东西,一样都达成不到,我们总给自己一百样借口,生活就是妥协吧…… 

有时看到自己以前总是那么的热血,那么的冲动,我突然的喜欢上以前的自己;也讨厌了现在的自己。 

曾经的梦想,都放弃了,因为我们看到了现实,而我们放弃了梦想,还特别的心安理得。 

为什么? 因为我们发现,身边的一群人也是放弃梦想的走兽。 有时候,一群人悲哀的感觉,比一个人追求快乐的感觉要好。 

晚饭完毕,大家都稍为休息,轮流的去洗澡。 

我把一张折椅搬上天台,躺下来看着夜空。 

「在看星星吗?」清脆的声音在我身后传来,是阿欣。 

她刚刚洗完澡,穿着轻松的衣服,沐浴露的香味传到我的鼻子中。 

阿欣,我的初恋,不,应该是暗恋对象,现在三十九岁。 用现今的术语来说,是盛女。 

五年的中一到中五,我也一直在暗恋她,和大多数的暗恋故事一样,我连说出口的勇气也没有。 

「嗯,很少机会可以看到这样清楚的星空。」我坐起来,让了一点位置给阿欣:「这样的星空很难得。」 

「其实,星星每天也在天上,只是你被光线所蒙蔽了,所以才觉得难得。」阿欣坐在我旁边说。 

「就像幸福一样吧。明明在你的眼前,你所拥有的幸福,但一些欲望却影响了你应该拥有的幸福。」阿欣若有所思的想着。 

我看着她的侧面,她老了,我的初恋,我曾经爱过的女人,但我在她的脸上仍然找到我喜欢的影子。 

「星星不就是光而已,这样的闪耀着是多么好看,然而同样的光线却掩盖了星星。有时候,多,不等于好,凯,你说对不对。」阿欣继续道。 

「为什么这样问?你不幸福吗?」我奇怪的问,看个星空可以想像到幸福的问题,实在有点奇怪。 

「你最近怎样?」 

其实阿欣的一切,我也不太清楚,即使我是喜欢她,但我却不太了解她。 

那个年代,没有Facebook,没有手机,我们只有固网电话的联系,但阿欣她的家管得很严。 我没有机会打给她。 

上学的时间,我只希望每天看到我喜欢的人在我眼角内,在课室内,在运动场上做尽一切去引起她的注意。 调动坐位时,总想她能坐在我的身边。 

我总觉得跟她是有缘份的。 

我跟她上学时总是乘同一班巴士; 

我跟她连续五年同班; 

我跟她星座是最配合的; 

我跟她在走廊总会碰面。 

那时候天真得每天找寻两人之间的缘份,然后心情便好了一整天。 

但我知道她的东西,真的很有限,总觉得跟她愈接近,便愈容易被她感到我喜欢她,她是多么的优秀,我总觉得她不会选我,所以我总是装作我对她没有感觉。 

早几年看了求婚大作战,我像想通了一很多事情,有时候,可能只是欠了一句,缘份就在眼前。 

「其实……我结婚了,生了孩子,更离婚了。」阿欣望着星空说。 

离婚了?  

怎么这样的突然?  

「结婚了?为什么我不知道的?还有小孩!?离婚了?」我的思绪乱得很。 

「有什么好惊讶的?人会变,月会圆。我已经看化了。」阿欣幽幽的说。 

我突然发现,眼前的这个阿欣,已经不再是当天那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,她的改变,比我想像中多。 但其实说改变,我又变得少吗? 

「那你现在平伏了吗?」我不想再说以前,问下去也没有意思,我只想知道她现在怎么样。 

「现实放在眼前,不平伏可以怎样?」她说。 

「什么时候的事啊?」我问。 

「差不多半年了。」她说。 

「孩子好吗?」我问。 

「跟他爸,但总算很生性。」她说。 

「现在有什么打算。」我问。 

「没有什么打算,工作吧,总要靠自己。」她说。 

成年人之间,知道有很多话不可以说,而且也明白很多东西,你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了。 

我和阿欣之间,好像有种说不出的牵绊,那是一种虽然见得不多,但却很亲切的感觉。 可能是因为我曾经喜欢她,她也知道我喜欢过她吧。 我不知道。 

楼下传来肥仔的声音,着我去洗澡,打断了我和阿欣的对话。 

我拿了衣服,走进了浴室。 

我思考着,我还喜欢阿欣吗? 

有点着紧,有点可惜,有点无奈,但喜欢? 却好像说不上。 

回望我的爱情史。 

我有过喜欢的人,也有人喜欢过我,亦有两情相悦,更有淡淡的婚姻。 

我有提过我的妻子吗? 

三十四岁,我跟拍拖半年的女朋友结婚,那一年,她是二十九岁。 

有人说,女性的思想比男性成熟,同龄的女孩总会觉得男生不靠谱,没计画,没事业,没情调,天真,幼稚。 

我的第一个女朋友是大学同学。 

和我同年的她,比起我成熟得多,她会为将来打算,第一次谈恋爱的我,总被她说:你可不可以不那么幼稚。 

我跟她说梦想,说我的计画,她,回应得很冷淡,甚至不怎么理会。 我写过小说,兴高釆烈的让她看,但我知道,她只是在应酬我而已。 

她,是我最亲密的人,我很想把我的一切想法也告诉她,也让我最真的一面,最不为人知的一面,最无掩饰的一面让她知道。 

可惜,她不太喜欢,女人啊,总希望有个人可以成熟稳重去照顾她,这个我明白的。 她要的,我给不了。 

慢慢我们距离便愈来愈远。 爱情变成感情,二十四岁的她,等不到六年后,三十岁的我,我选择分手。 

失败过的我,令我知道,女人要的是什么。 

那天起,我便扮演好一个女人喜欢的男朋友,我发现她们都很喜欢这个虚假的我。 这就是爱情吗? 那天起,我不再相信什么爱情,我看化了。 

时间过得很快。 

我遇上了我的妻子,她很不错,有教养,有外表,也蛮喜欢我。 

我对她,不算太讨厌,那便试试开始吧。 那年,我三十四岁。 三字头的我,明白了一件事,任何东西都有完美的,但绝大部份也是不完美的,而我,是一个可以得到完美东西的人吗? 我又不觉得自己是这样幸运的人,所以我选择了一个不太完美的女人,进入了我人生的第二个历程。 

你们可能觉得,我很儿戏吧。 

的确,我也觉得我很儿戏。 但是,人到中年,被生活折磨得不似人形的我,已经不再在乎什么“必须”,我学会了接受。 

我接受了我的房子永远不会超过五百尺; 

我接受了我开的车永远不会是法拉利; 

我接受了我工作上永远也会有闪失; 

我接受了我客人是皇帝,人工是包括了被骂的; 

我接受了我的城市不再公平; 

我接受了我的家不再幸福; 

我接受了六四永远只有晚会,没有平反; 

我接受了。 

人的构造是很奇怪的,再差的事,整天都在发生,你便会适应,达尔文提出了“适者生存” 我觉得香港人,适应力就是得天独厚。 

阿锋是个神奇的人,他活像一个长不大的男孩,活在社会中,他是改变得最少的一个。 

你看他过世了,也弄了一场大龙凤给我们便知道他有多不正常。 

同样是感情,他比我们勇敢多。 

记得他跟他的第一个女朋友薇分手后,发展了一场异地恋,那个女孩在北京念书,叫晴,听说他是在网上认识的。 

那场恋爱,来得很快,我们跟他出外时,总看到他拿着手机发短讯,样子甜丝丝的,就像得到世界上最大的幸福。 

那个女孩比他少五岁,这场异地恋,我们一班朋友也没有看好,只是大家也没有说出口而已。 

两年后,那个女孩跟他分手了,阿锋崩溃得要死,竟然跑去北京找那女生,几天只见了一面便回来了。 那一次,他伤心得要死,但我们作为朋友的,却是心安理得,试想想,我们没有得到幸福,他凭什么得到? 何况,幸福并不是必然的,我没有,他为什么会有? 

他失恋的晚上,我们坐在酒吧,听着他说他的故事。 

我说:「其实,异地恋根本就不可行,那时候我就很想叫你不要太认真,看,现在受伤的是自己。」 

阿锋却说:「这不是异地恋或什么的问题,认真的对待一件事,才会有结果,幸福不是必然的,幸福是需要自己争取,你想着不可能,那件事就一定不可能。这次我受伤了,很痛很痛,真的很痛,但我却觉得是值得。因为我曾尽力去对待过。」 

年轻时,我们总是愿意什么也去试试,尝试让我们得到了惊喜,也有机会令我们受伤;长大了,我们什么也不想去试,尝试不一定让我们得到惊喜,却很大机会让我们受伤。 

你,还伤得起吗? 

十点多,我们集合在睡房中,人人也穿着睡衣,这个情境有多久没有出现过? 

「今天晚上要做些什么?」阿德问。 

「十点多了,我平日也差不多要睡了,人老了,挨不到夜。」Carmen 揉着眼说。 

「阿锋的信叫我们晚上要玩一下房game,像以前一样。」我说。 

「加起来都二百岁了,还能够像以前一样挨夜吗?不如大家就这样聊聊天,然后累了便睡吧。」阿欣笑说。 

肥仔接口说:「就这样聊,没有什么意思,不如我们来玩个Truth or Dare 吧。」 

接着便拿出一支威士忌出来了。 

你眼望我眼,大家也没有什么反对,我们便开始了这个诚实与大胆之夜了。 

酒瓶在木地板上转着,终于停了在我的面前。 

这个晚上的第一个受害者,是我。 

肥仔露出了久违了的奸笑:「阿凯,诚实?还是……大胆啊?」 

「呃……诚实吧……」我没有选择。 

「来吧,阿凯,诚实的回答我……你一个星期跟你老婆,平均每日会做多少分钟?」肥仔说的时候,就像专业的司仪,声音低沉而平稳。 

问题爆出后,大家也笑了起来,中女们虽然也是哇哇大叫,但没有十多年前那种装含蓄的样子。 

阿德也跟着肥仔炒热了气氛,带头分析说:「这个问题问得很有技巧,一条问题分别问了,他有没有跟她老婆做,做多少次,做多久等。」 

我被肥仔的问题气得面也涨了,肥仔拿了一杯威士忌过来说:「喝了便敢说的了。」我瞪了他一眼,把那杯酒喝个清光。 

「咳咳咳,他妈的肥仔,威士忌你不会加点可乐啊,绿茶什么的吗?」我边咳嗽边道,头也被酒精攻得有点晕。 

「你还小吗?还要喝可乐?沟绿茶?」阿德看不起我的说。 

Carmen 拿起我的杯子问:「多少分钟啊?」 

然后几个女生七嘴八舌的来了个竞猜活动。 

长痛不如短痛,我痛快的说:「五分钟吧……」 

「哗!才五分钟,你的老婆真是太可怜了!」肥仔捧腹大笑说。 

我辩解说:「你一星期七天,做两次,每次十五分钟,不就差不多五分钟了吗?」 

结婚前当会计的Winnie 纠正我说:「正确点来说,你是不足五分钟,只有四分十多秒而已。」 

他们再次爆出大笑。 我也不也再辩解什么,只是把瓶子再次转出,希望把痛苦转移给其他人。 

瓶子指向阿德,他选择了诚实,我也不知道问他什么好,便随便问了一句:「你一生人中,最后悔的事是什么?」 

肥仔骂了一句:「你到底懂不懂问问题,这样烂的问题你也问得出来…」 

我想了一下,又真的太认真了,也没有办法。 

阿德很认真的想了好一会儿,肥仔乘机也给他灌了两杯,他正色的说:「我最后悔的是,年轻时总是听太多人的说话,没有好好走自己的路。」 

气氛一时间静了下来。 阿德继续说:「年轻时计画了很多,没有胆去实行,问别人意见,总会发现很多的问题,最后便放弃了,感情如是,事业如是。」 

香港是个很可怜的城市,批评文化由小已经开始。 拿著成绩给父母看,八十分,总是被问及为什么那二十分拿不到,而不是赞赏我们拿到八十分。 

我的一个大学同学跟我说过。 

如果你想做什么也好,自己认为值得去做便去做吧。 别人的意见你可以参考,但不要受他们影响,最重要是知道你自己做的东西是正确的。 

我不相信,我朋友便问了我一个问题。 你认为一个专用为游泳听音乐用的护套有市场吗? 护套每个发售差不多一千元。 

我说,游泳便是游泳,有多少人会听音乐,而且这样贵,没有人会买的,这个产品注定失败。 

我朋友说,这公司在欧洲很有名,已经成功了。 

人对成功的事情赞口不绝,没有成功的事都寄予批评。 

我们做A,有人会说A 不好;我们做B,有人会说B 不够;我们做C,有人会说C 有问题。 这个世界有可以满足所有人,有完美的吗? 

有时候,我们追求完美,却因为完美而失去了完美的机会。 

人生有很多选择,但思想、教育、朋友、亲人、环境让我们不敢去选择。 

阿德没有多说,只是将瓶子转出,这次转到阿欣的位置。 

阿欣没有等阿德问诚实还是大胆,便说:「你问吧。」 

这个游戏为什么总是没有人选大胆? 游戏便像是诉心事大会一样。 

「中学的时候,你跟阿锋​​最亲密的行为是什么?」阿德尖锐的问题让大家的心情也紧张得很,我的心更是跳个不停。 

「行街,去图书馆,牵过手吧。」阿欣简洁的答。 

大家都对这个答案不满意,投诉说:「就是这样简单?没有其他事?这个游戏说谎会有报应的。」 

「就是这样简单啦。我的家教很严,跟阿锋只是普通的朋友,牵手也就只有一两次而已。」阿欣解释道。 

「这样纯情?真是难得,需要知道现在的年轻人,先上床后做朋友,你们逛街牵牵手也自得其乐吗。」Carmen 揽着阿欣的肩膀问。 

「就是这样啊,可能觉得大家不适合大家吧。有时候外表看起来很夹,但一走在一起便会知道差很远了。」阿欣若无其事的回答,回答的时候,Carmen 一路的灌酒给阿欣。 

「那么你在中学时觉得谁人会比较适合你呢?」Carmen 说后有意无意的用眼角瞧了我一下。 

我连忙的栏住他们说:「阿欣答完问题了,你这是第二条问题,阿欣你赶快转瓶子吧。」阿欣喝完酒面色也红了,好像有点醉。 

瓶子停在肥仔的位置,肥仔立刻说:「你们这帮人没有人有胆子,让我给你们瞧瞧什么是大胆吧!」 

阿欣道:「你去把厕所板的一圈舔一遍吧。」说完更附送一个微笑。 

肥仔被气得说不出话来:「什……什么……厕所板?」 

Winnie 立刻说:「你不知道什么是厕所板我带你过去吧。」大家开始动身到厕所,肥仔也半推半撞的被我们迫到厕所。 

看到那一块发黄和带一裂缝的木板,肥仔的汗不停的溢出,脚不自觉我向后退。 

我们七手八脚的把肥仔推进去,然后把手机都拿出来,准备拍片。 肥仔哀求着说:「大家也是受过教育的,不如我们先消消毒,然后才舔吧。」 

我想起了一段跟肥仔的往事。 那一年我们一同住在大学宿舍,肥仔是很不爱收拾和清洁的人。 那天应该是由肥仔抹地板的,我躺在床上喊肥仔去清洁,但肥仔看了一下地板说:「地下看起来很干净啊,不用抹了。」然后他也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。 

我看了一下地下,真的不算太肮脏,但我看不惯肥仔懒散的样子。 跟他说:「干不干净,不是用肉眼看的。如果你敢用舌头舔一下地板,由这里到这里,我便替你打扫好了。」 

肥仔看了那段路,用手摸了一下,问:「真的舔完便不用清洁?」我当然答应。 

他翻身下床,跪在地上,我弓身拿起手机,打开镜头。 

下一秒钟,他舔了,地板上反射着一条水渍,我输了,我输了清洁,我低估了肥仔的无耻…… 

回想起那个时间,我们都是二十岁左右。 每天都是鸡飞狗走吃喝玩乐。 

做过多少傻仔也数之不尽。 

今天,我喊着:「肥仔,你地板也舔过,不如再创一个新的壮举吧!」 

但肥仔在这样多人面前不肯屈服,我们几个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制服他。 他含着泪的完成了他的大胆之作。 

而我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一身是汗了。 洗澡后再流汗有多久没有试过。 我们回到有冷气的房间,清凉了一下,我突然感慨的说:「我嗅到青春的味道。」 

原来青春就是汗水吗? 我的青春,在我脑海中,总是蓝天白云,阳光普照,充满笑容和汗水的。 

曾经辉煌过的,我们怀念;曾经辛劳过的,我们享受;曾经流泪过的,我们怀愐。 

往事如烟,有时候午夜梦回,听到鸟鸣声,中学的日子,好像重叠了,就像昨天一样。 我会不会是南柯一梦便是二十年? 其实明天我还是一个小孩子? 我还可以尽情的嬉戏,跳闹。 

没有名牌,没有钱,没有电话,没有冷气,没有美食。 

有的是家人,有的是幸福的家,有的是难搞的功课,有的是吵闹的同学,有的是坦然的心情。 

那个曾经我拥有过的,简单而温暖窝心的童年。 

如果有平行世界,这个时候,我的童年在做什么? 我伸手一摸,摸不到什么,始终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。 那个曾经的我,只是曾经。 我静静的看着他一举一动。 

最后我被他们的声音拉回来,看着一张张成熟的面孔,我笑笑的喝了整整一杯,那是为了我的童年而喝的。 

敬,我骄傲的童年。 

游戏中段,我们已经给一整支威士忌都喝光了。 我们几个也是脸红红的,一脸醉醺醺的样子。 

肥仔突然说:「放水。」然后我和阿德两个也跟住他出去交水费。 

我们一行三人走到田地旁边的石阶,把裤子拉下便往下灌溉田地。 

左手只是辅助,我右手搭着阿德说:「唉……还记得……那时候我们也是这样吃喝玩乐,晚上喝得醉醺醺,几个男生就这样走出来嘻嘻哈哈的灌溉。」 

「那个时候,肥仔还喝多了,弯腰便吐,又喝得太多,吐着吐着便整个人跌了下田。」阿德说得很大声,看来喝得很多。 

肥仔听着听着,把他的下半身转了过来,三十多岁还玩小便……我们大叫然后跑回房间。 

跑回去时,女生们都差不多已经躺下来睡了。 游戏的时间,过得太快,我们也不复当年勇,可以通宵达旦的玩个不停。 

阿德和肥仔也说要睡,我看了看时间,一点多。 

我便一个人走到客厅那边打电话给我老婆,跟她报个平安。 

听到她的声音,应该是睡着了,只是说了两句我便挂了电话。 

挂了电话,我又走上天台躺在藤椅上,看着天上的星星。 仲夏的黑夜,天上繁星,我享受这一种寂寞。 

看着天空,我感到自己的渺小,世界万物,我只是其中之一,身为食物链顶端的人类,也只是这个地球的千亿分之一。 

我没有宗教信仰,所以我对自己的人生,感觉更是虚无。 

为什么我们会在这个世上? 

有时我会想,我来到这个世界,总有一个特别的意义,而这个特别的意义,就像电影中的主角一样,我总有一个当主角的时间。 但一年等过一年,主角没有当,甚至配角也当不上……我只是一个路人。 

出生,小学,中学,大学,工作,结婚,生育,老了,退休,死亡。 

这个历程,只要想想便觉得毫无乐趣。 

生活啊,总是比上不足,比下有余。 但仿佛我们失去了活力。 

我比穷人有钱,但走在街上,穷人们却拥有比我更多的笑容;他们吃的不及我,但即使一个豆腐火腩饭却吃得津津有味;他们没有车子,但在公共交通工具上却自得其乐;他们即使是生活很紧绷,也愿意生小孩,抱住一个自己的血肉。 

我们即使是中产,有房子,有车子。 但每个月也会为将来而烦恼,如何让自己的生活继续下去,如何拥有更好的生活。 

你快乐吗? 生活在香港,这个看不到星星的城市,我们不懂生命的意义。 

我们有生活,但我们有灵魂吗? 

「在想什么?」背后又传来阿欣的声音。 

「为什么总在这个天台看到你,你就不能给我静一下吗?」我笑说。 

「我睡不着,看到你不在,便上来找你。」阿欣再次坐在我身边:「你呢?睡觉不睡走上来看星星,刚才你不是已经在看了吗?看你呆呆的看着,在想什么啊?」 

「我觉得我不快乐。」我直接的跟她说我刚才想的结果。 

「咦?你不快乐?为了什么?」阿欣问道。 

我简单的将我想的东西重覆了一次给她听。 

「这个问题我答你最好了,我就是你口中说的穷人。」她装作生气的说:「我一个人生活,收入才一万多一点,交租平日开支,还有一个孩子,你觉得我会开心吗?生活也把我压得透不过气。」 

「你们过得这样不好…」我说到这里阿欣截断我的说话:「我的生活不是不好。」 

「嗯……你们的生活这样大的压力,为什么我总觉得你们开心?」我接着说。 

「很简单啊!因为我们我们容易满足。」阿欣面上带着幸福的说:「我只希望每天工作后,有一顿好吃的饭,回到家中,看到我的孩子,有时候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,平日看看电视,看看书,那便足够了。」 

我奇道:「这样简单?你不觉得会闷吗?」 

「为什么会闷?每天的工作也是努力和挑战,孩子每天给我不同的惊喜,电视每天不同,书也是看之不尽,逛街时也总能找到有趣的东西。」阿欣认真的说:「不如你反问一下自己,有没有真心去享受你的生活,你的生命,你的一切。」 

享受生活? 享受生命? 享受我的一切? 

我突然明白了…… 

生活不一定要像明星的多采多姿,不一定要开法拉利,不一定要住在半山,不一定要全身名牌,享受服务,享受美食。 

其实我们已经拥有很多了,但却总看着别人拥有的,觉得他们手上的比你手上的好。 如果你有这个想法,即使你拥有全世界最好的东西,你也会不满足。 

现在,你满足了吗? 

我和阿欣坐在天台上,好像我们没有什么时间独处过。 

中学时候,总是喜欢传绯闻,同学A 暗恋同学B,然后一班同学总喜欢传来传去。 

最奇怪的是,大家的脸皮也很薄,被人一说,便立刻否认,还要特别的保持距离。 

每年的五月多六月,我们要升班了,我总会对自己说,下一年不一定会跟她同班了,表白吧! 

但五年,我也没有一些很戏剧情的表白环境和情节去大声说:「我喜欢你!」 

时间便过去了五年。 

「我喜欢你。」我看着天空说。 

「我一直知道。」她回答我。 

我们默不作声,听着风的声音,看着繁星,嗅着树木的气味。 

她在想什么? 我不知道,但我享受跟她在一起的时候,我觉得我年轻了,回到年轻的时候。 

如果我有表白,跟她在一起,我会否不同? 

会否有一段美满的婚姻? 

会否有一个可爱的小孩? 

咦! 我幻想了…… 

以前我们总喜欢幻想,从自己考试不温习可以考高分,到如果我有一百万,我要如何游玩人间等;从自己幻想明天打风不用上课,到我地铁旁的美女暗恋我等。 

但我最近都没有什么幻想了…… 

甚至,我有一个亲戚是个小孩子,她诉说她将来的家,不如弄一个可以旋转的墙壁电视,那客厅和房间不就只需要一个电视吗? 我立即跟她说,那道是主力墙你便不能弄穿;你弄穿了,工程的费用可能比你买两台电视更贵;如果你客厅和睡房也要看电视,不就要争了吗? 

我破灭了她的幻想。 

人愈大,知得愈多,便愈少幻想,因为我知道是不可能的。 

不可能的事,我们小时候会想,会期盼,但日子长了,期盼的落空了,留下的只有失望,失望之后就只有成长。 

我成长了,但我也失去了幻想。 

「阿凯,你喜欢我什么?」阿欣问。 

「我……」 

喜欢什么? 对了,我喜欢阿欣的什么? 样貌? 性格? 行为? 态度?我……我说不出来…… 

喜欢? 需要理由吗? 好像不需要吧…… 

「不知道,就是喜欢吧。」我说。 

「过了二十多年,你还喜欢吗?」她说。 

二十多年,我变了很多。 年轻时不喜欢吃苦瓜,今天也吃了;年轻时喜欢玩游戏,现在不喜欢了;年轻时喜欢出外乱玩乱撞,今天不敢去了;年轻时不喜欢看新闻,今天是必须看。 

记得有一次,我的同事跟我说:「为什么你不吃菜?」「菜没有什么味道,不太好吃,所以不吃。」「你年轻,所以你选的是好吃的,喜欢吃的。你将来老了,你便会挑,健康的,对你有益的东西吃了。」 

吃的如是。 其他也是。 

我们不再选择一些自己喜欢的东西,反而会顾及很多问题,希望选一些对自己最好的东西,而对自己最好的东西,有时候未必喜欢。 这也是一种妥协。 

「以前,肯定是喜欢;现在,不知道。」我说。 

「傻瓜,你现在不知道,那刚才你又跟我说喜欢我?」阿欣疑惑的说。 

「嗯……刚才,可能是对以前的我,的一个解脱吧。」我也弄得不太清楚: 

「可能,只是完成以前自己的一个承诺,一个愿望。」 

「凯,谢谢你曾经这样喜欢过我,谢谢你……」阿欣倚在我的肩膀说。 

毕竟,曾经只是曾经,而过去也永远过去。 

「阿欣,那时候的我,真的很喜欢那时候的妳。」我的头,也不知不觉倚在阿欣的头上,嗅着她的发香,我感谢的说:「谢谢那时候你在我生命中留下了一段刻骨铭心的回忆。」 

天亮了,我跟阿欣在天台聊了一夜。 在他们没有醒前我们都回了房间去睡。 

中午到了,大家也陆续的起床,我们忙着洗漱和准备午餐。 

然后大家聚在一起,准备打开阿锋的第二封信。 

「老朋友们: 

昨天玩得开心吗? 肯定让你们想起了不少往事吧。 

快乐的时间,总是短暂的。 

别看我总是对你们嘻嘻哈哈,其实我,我也是很脆弱的。 在笑容这个面具后,其实是一张悲伤的脸。 

生活很难,世界很复杂,人与人疏离。 这个世界变烂了。 我生活在这个世界并不开心,看着一张又一张的脸孔,你不知道这张脸孔是面具还是真实。 

我能相信的人愈来愈少。 但我还有你们一班中学同学,识于微时,这份真挚比社会上的利益关系可信得多。 

当我知道我有癌症的时候,我头几天也是鬰鬰寡欢,觉得自己的生命要结束了,我不甘心。 但过了几天,我想通了,死亡,也许是另一种幸福。 

在生活上、婚姻上、社会上、工作上、朋友上。 有着不同的压力,我是个特别认真的人,做什么也希望做到最好……可惜,我并不是一个有能力,能飞天遁地的人。 期望,为我带来一次又一次的失望。 很多人找我哭诉,反而让我找不到一个可以哭诉的人。 打开电话的联络人,我看了一个又一个的人,我都没有打电话给他们。 

记得那时候跟晴分开了,我深夜坐在厨房,也是看着电话,打了数个电话给我最好的朋友,但他们一个也没有接……最后,我拨了电话给我老爸,哭着的跟他说:「我很不开心……」 

死亡,对我可能是解脱。 我唯一​​放不下的是我的妻子和孩子,朋友们,可以的话,替我照顾他们可以吗? 

对不起,让你们担心了……让我再说一次,好好珍惜我们的友谊吧! 

祝开心快乐 

锋字。  

原来……阿锋他并不是我们想像的阳光……的确每个人也有软弱的一面,也需要一个发泄点,可能是嗜好,可能是人,可能是信仰。 但他没有,他总是一个人承受着一切的伤悲。 

作为朋友的,为什么没有关心他一两句……锋……对不起。 

这是一个可悲的年代,当捐款被说成沽名钓誉;帮助别人是另一企图;中立被标签为虚伪;理性被评为冷漠;说话也被猜测背后的动机。 

我们会快乐吗? 

每天打开电脑,新闻也看到一幕接一幕的可悲。 这个社会有不同的人,人与人之间,有不同的经历,立场,背景。 我们争取的,便是另一帮人守护的。 同一班人,换了个立场便做出截然不同的行动…… 

网上的世界,你不认识我,我不认识你。 这让我们可以畅所欲言,但同时,大家不认识,大家也在保护自己,害怕别人伤害自己。 人们的互不信任,便是由这种冷冷的网路争吵开始。 

我们还有朋友,正如锋一样,我们只是放不下身边的人,要是没有身边的这帮好朋友,亲人,我们实在活不下去。 

午餐过后,我们换上了泳装,出发到码头旁的沙滩游泳。 

我们走到码头,大家把外衣脱下。 

肥仔突然大叫:「Carmen,你真的胖了很多,不复当年了!」 

Carmen 尖叫了一声:「死肥仔,凭你也敢说我?」 

两个人又开始了追逐战,中途阿德栏住了肥仔,然后我们几个人一起把他丢了下海。 

水花四溅,在正午的阳光下,这个空无一人的小海滩,只有我们六个人在玩耍,我们互相泼水,笑着,叫着,好不热闹。 

在蔚蓝的天际下,我们坐在码头上,就像《那些年》一样的一排躺下,在晒太阳。 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悠闲的假期…… 

有时候,渡假不一定要去什么台湾,什么泰国,什么日本。 简简单单的,长洲也是一个很好的渡假地方。 

我们在生活中,有一个角色,如别人的妻子,老板的下属,小孩的爸爸。那时候的我们总会因为角色所限,不把我们的性格,真性情显示出来。 

当爸爸要有威严,当妻子要有矜持,当下属要有服从。 有时候我们有多于一个的角色。 

在这个码头上,在我们的朋友身边,我们只有一个角色,那个应该是最原始的角色。 

小时候,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,今天看的卡通片,要明天才有新一集,我总是希望时候过得快一点,把不想看的香港早晨,都市闲情都快进掉。 

现在,总觉得一年转眼就过去了,二十多岁好像就是昨天似的,但转眼间我们都长大了,中间的​​事,像快进的片子一样,如我所愿的快进了。 

不知道是不是我们小时候的感觉敏锐,对时间的感觉比现在重。 就像头文字D里的藤原拓海一样,时间是客观的,但人的感觉敏锐,时间便相对变慢了。 

沙滩上,一班中年人玩得快累死了,年龄真是经不起考验,我们五点多收拾行装的回到屋子​​。 

我们准备洗澡,肥仔建议我们到旁边的山涧洗澡。 让女生会用浴室。 

房子的旁边是一条小山涧,水源充足,山涧有一块大石头,我们便坐在石上,山涧在身后源源不绝,我们三个男人轻松的坐在石上洗澡。 

看着肥仔的肚腩,我忍不住说:「肥仔,你多做运动吧,这样的身形已经不是美观与否的问题,而是健康的问题了,我不想下次去你的葬礼。」 

肥仔看着自己的肚腩笑说:「我当然知道做运动健康吧。但总是没有做而已。你们两个不也是一样,抽烟是不健康的,你们不也是继续抽吧。」 

好和坏,有时候也是分得很清楚。 

好的,我们会做吗? 

勤力是好的、早睡早起是好的、少肉多菜是好的、做运动是好的。 

坏的,我们不做吗? 

懒惰是坏的、说谎是坏的、嫉妒是坏的、零食是坏的。 

好的,我们不想做;坏的,我们偷偷做。 

我喜欢的东西,对我来说都是好的;我不喜欢的东西,对我来说都是坏的。 

其实,自己觉得喜欢还是不喜欢,比别人觉得好和坏要重要得多。 

铃铃铃,客厅内的电话响起,我们刚踏进门口,电话便响过不停。 我把电话拿起:「喂。」 

听筒的另一方立即道:「刚刚上海的朋友来了消息,明天将会大跌,我们要把股票先放走吗?」 

我听得一头雾水:「喂?你找谁啊?」 

「喂,你是谁?」对方说 

「我是谁关你什么事?你打过来,就说你要找谁!」我没有好气的说。 

「哎……我找德哥。」原来是找阿德的。 我大叫:「德哥!你明天的股票要放吗?」声音传了出去,阿德跑了进来把电话抢走,我识趣地走开。 

这些情境真的很久没有试过了。 

现在人人也有手提电话,一打通便是那个人接,我家中的固网电话永远只有做问卷调查,推销,近一年已经没有人会打我家里的电话了。 

我们再一次准备起炉烧烤。 

过程中,电话响了数遍,我们的电话都转接到了固网上,所以打来会是适当的人听,只有六份一机会,当中有不少好笑的对话。 

「那个是BB,BB 请即到电话处,有人找你。」 

「淫妇请即到电话处,你老公打来的电话,奸夫不小心听了。」 

「阿囝囝,你妈妈找你。」 

「电话内有人要找妈妈,妈妈到那里了?」 

「阿凯,电话找你。」肥仔正色的说。 

我才刚拿起电话,电话的另一端便说:​​「死去那了?今天一天都找不到你?当我这个妻子死了吗?」原来是我家中的妻子。 

「我刚刚去海滩游水,所以接不到电话,对不起啊…」看来她找了我一天也找不到人。 

「玩得很开心吧。那我不阻你,你继续吧。」她说。 

「什么了?你生气了吗?」我说。 

「没有什么好生气的,只是我心情不好而已。」她说。 

「那你想我怎样?」我说。 

「………」她沉默。 

「………」我沉默。 

「不要生气好吗?」我说。 

「我没有生气。」她说。 

「你的声音都是不高兴的感觉。」我说。 

「没有。」她说。 

「你在做什么啊?吃饭了没有?」我说。 

「没有事做,也不想吃饭。」她说。 

「……」我沉默。 

「……」她沉默。 

外面的朋友们都在烧烤,而我,却在这个电话中纠缠。 

「我在跟我的中学同学一起,我夜一点再给你电话好吗?」 

「哦,你去陪他们吧。拜拜。」 

电话被挂了。 

看着被挂的电话。 我有点话,想说,但也不想说。 

电话挂线了,我把话筒放回电话上。 

夕阳西下,天上的云,薄薄的,整齐的飘在空中,被夕阳的黄光照射下,煞是好看,衬上海面的金光闪闪,被波浪的起伏摇曳着,让人不禁感叹大自然的美丽。 

生于城市,我们都是在高楼大厦的包围下长大,抬头仰望,才能看到天空,就像井底之娃一样,我们只是活在一个比较大的井底,对这个世界,我们只是一知半解。 

有时到了外地,或者回到内地,向前望也是一望无际的地平线,除了在高楼大厦外,我们有多久没有感受大自然了? 有时候,简简单单的双彩虹,也能让香港人乐上一天。 

两天的时候快到了,夜幕的到来,提醒着我们明天便要回到那个花花世界,演活一个行尸走肉,还是齿轮的角色? 

「喂,那个电视看像不太行的样子,打开几次也尽是雪花。」Winnie 在客厅喊出来说。 

我们几个男人听到后便上前了解。 一开一关,真的是有点问题。 

Carmen 出现在我们身后问:「为什么电视坏了?我今天晚上还有剧集要看,你们快点修修吧。」 

肥仔打趣道:「嘻嘻,我不是修电视的,怎么知道这老电视发生什么事。你要看剧集,看My TV 不就行了吗?」 

「现在的男人,原来连修少少东西也不行,看指望你们就真的惨了。」Carmen噗了口气,转身便去继续烧烤。 

「等等!」肥仔正色道:「给我说清楚,什么行不行?」看来Carmen 说中了肥仔的面子痛处,须知道男人最顾忌被人说不行。 

「说你不行就是不行,修个电视也不懂,那就是你不行。」Carmen 嬉笑的说,反正她也没有放在心中,只是为求气一下肥仔。 那知道肥仔却异常认真的把电视搬了下来,打算真的来修电视。 

我和阿德互相看了一眼,知道这次肥仔肯定不会罢休,而外面的三个女人也是看着我们,面上也没有什么好的脸色,分明就是嘲弄我们三人,现在乐得轻松的在烤鸡翼。 我只好咬牙一试,虽然自己没有什么把握,也跟着肥仔看看吧。 

肥仔蹲在电视的前方,在弄这弄那,喝着我和阿德把工具递给他。 但我和阿德看着肥仔,也觉得他只是死撑而已,完全没有什么条理或专业的感觉。 

阿德终于忍不住的说了一句:「肥仔,做人要有自知之明,不懂,不要装懂。」 

肥仔头也不回说:「你一出生就懂得说话吗?懂得玩电脑吗?懂得做生意吗?」 

说完便继续把电视的外壳除下。 阿德也懒得跟他争辩。 

我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段话。 

懂的,不要装不懂;不懂的,不要装懂;晓得的,便教;不晓得的,便学。 

我们一出生,谁不是白纸一张,天资再聪敏也是学习比别人快一点,但没有人是天生就会做那一件事。 

人吸收得最快,学习能力最高的,便是孩童年代。 有人说,人大了,思维便没年轻的好,学习也慢了。 

可是,我却觉得,人像一只水杯,装下一杯水,超出了一杯水的,便会倒出来。 人到了某个年龄,便拒绝再学习,有些人会认为自己懂的已经够多、有些人会觉得这东西没有什么用处、有些人会打从心底讨厌自己不熟悉的东西、有些人会懒。 

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拒绝接收一些新的东西,年纪大了,新东西冲击着自己塑造已久的既有东西,会失去自身的谐和感。 

看着肥仔的执着,让我想起年轻的冲劲和热血,不管自己懂不懂,先做了才算。 

同时,肥仔的背影却让我想起了我老爸。 

前段时间听过一段访问,是访问一对结婚多年的老夫妇,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多年也能够在一起。 他们笑着的回答。 

「我们那个年代,东西坏了,不会把它丢掉,而是将它修好。」 

上一辈人对东西总有一份执着,他们把东西都保护得好好的,东西坏了,修;衣服破了,补。 可能是他们那些年,物资生活没有现代人的好,简单一只手表,一个收音机已经是命根子。 不比我们现在,吃的好,住的好,玩的好。 起码政府让大家衣食无忧。 有时候看到十来岁的小朋友手上拿的是Iphone 或GS3,我也会感慨,现在的小孩,没有付出,只要享受,那里会疼爱自己拥有的东西,死物如是,爱情也是如此。 

小时候,家里的风扇坏了,爸爸便会赤着上身,拿起一堆工具就开始修。像豆丁的我不懂他在做什么,但爸爸在我的心上,就像一个无所不能的超人,家里的东西他也懂修,我踏单车游泳也是他教的,有时妈妈忙,不能做饭,爸爸也能代劳。 

我总喜欢黏着他,站在他的背后当他的小观众,问这问那;但当我出来社会做事时,有时候老爸问我新的电视怎么用,我也只是草草几句的交代,心中暗骂,这样简单的东西你也不懂吗? 

那个在我心中的超人,转眼变成凡人,然后变成老人,最后变成…… 

晚饭过后,大家都享受自己的时间,打电话的、聊天的、洗碗的。 

天上明月高挂,比白光灯还要耀眼,竟然被这个月亮吸引得我定睛看了一会。 

太阳月亮,天地万物,从向而来,会存在到什么时间,我们也是一无所知,人类寒暑数十载,我们也对自己一无所知。 

为何而来;因何而走? 

从我们哭着来到这个世界,我们生存的意义是什么? 

为吃,为休息,为情,为欲,为恨,为什么? 

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,难道是阿欣? 我回头一看,原是是阿德。 

「嗨,要抽烟吗?」阿德说着,自顾自的把烟点上,把烟传到我的手上,我拿了一根,也点起来,在黑暗上出现两点火光。 

「上来干吗?」我问道。 阿德不像个会没事乱逛的人。 

「这两天,我感受了很多。特别是看了阿锋给我的信后,我有点迷惘。」阿德幽幽的说。 

我沉默起来,等待他继续说下去。 

「你觉我我变了吗?」他说,我点头。 

「那你觉得我变了什么?」他焦急的问。  

「不知道,就是不像以前的男班长。」被他这样一问,我也说不出来是变了什么…… 

阿德也沉默了好一会儿,抽了一大口烟后,轻叹的说:「我的确不再是以前的男班长。以前的我,黑白分明,眼中容不下一点黑色,但现在,我身上沾到的黑色却是不少。」 

「阿德,人人也会变,我是理解的。」我安慰他说。 

阿德突然转过身来,激动的抓住我的手臂道:「可是……可是……我却是为了生活而已……这样有错吗?这是个人吃人的社会,我不吃他,他就要吃我啊!」 

「谁没有做过错事?有头发的,谁想做秃子?」我看到他又拿了一根香烟出来,把火机递了给他。 

这是个人吃人的年代。 

人类文明在几千来,其实也是一个物竞天择的演化过程,只不过由一开始的武斗转为文斗。 

我想起了ABBA 的一首歌上的歌词“The winner takes it all, The loser standing small” 

小时候我们有一个合理标准,达到标准便行;中学时我们终于面对了会考和高考,我们开始拉Curve,只有表现好的人才能得到;出来社会时,我们面试,一个职位有一百多人去争夺,不论你是神科出身,满分毕业也好,来的人比你强便是强;最后,你会发现社会不是以一套公平的标准去衡量。 

有人稳打稳扎,有人依旧关系,有人奉承,有人破坏,有人威胁,有人抄小路,有人收卖,有人凭运气。 各施各法,但最后一轮争执后,也只有一个人获胜。 没有第二名的补偿,没有第三名的安慰,更没有失败者的可怜。 

谁没有过错? 

仁义礼智,勤俭忠信。 

道德只能律己,却不能律人。 你可以道德,但你指责一个人不道德,其实跟一个回教徒讲圣经没有分别。 

相信阿德他的事业爬到这样高的位置,也有不少人是死在他的胜利之下,而他用的是什么手段,我不知道,也没有兴趣知道,因为他是我的朋友,我不是社工,不用装作大公无私,我对我的朋友就是会有偏私。 

「过去的,你再想也没有用,讲天理循环,讲报应,只是恶人用来安慰弱者的手段和口号,你可不用太担心。但我只想问你,争名逐利,你真的开心吗?」 

我问。 

阿德终于冷静下来说:「生活不是那么容易啊。在香港,生活也很不简单,我家中有父母要照顾,医疗也是一笔巨额,弟弟妹妹还没有自己物业,自己还未结婚,退休后的问题呢?将来孩子的供书教学呢?」 

「也对,你又不是孓然一身,要是一个人只需要照顾自己,走来走去可以多么的自在。」我想起毕业的时候,一班同学到外国边工作边游玩,家中没有负担,是多么的轻松自在。 

我们愈大愈没有自由,其实是自己兼顾的东西多了,不能再像以前的任性,以为我们做什么事也有长辈照顾,有其他人帮忙。 

我们向前走,一路碰到很多人际网,我们愈走愈慢,这些人际网让我们动弹的地方减少,我们最后只有停下,或向后走,又或者不惜拉破这些人际网去走下去。 

「咦,你们两个男人在这里聊些什么啊?」阿欣走了上来天台,看到我们的问,阿德看到阿欣来了说:「没什么,我去打个电话,失陪了。 」 

「这样巧啊?」我看着阿欣说。 

「没什么巧不巧的,这里风景好,可以让我好好的想东西,所以我才上来的。」 

阿欣静静的坐下来。 

「你又有心事吗?」看着阿欣的样子,我想起了阿德,为什么今晚这样多人有心事…… 

「刚才我在下面跟Winnie 吵了一架……所以走上来冷静一下。」阿欣小声的说。 

「吵?为什么吵?」在我心目中阿欣和Winnie 不像会吵架。 

「就是因为很小的事情吧…刚好,我说中了不应该说的话。」阿欣幽幽道。 

「大家认识了这样久,不要放在心里面吧。」看到阿欣眼睛也是泪光光的样子,我真想知道刚才他们发生什么事。 

「正正是因为我们认识了这样久,所以才会为此而失望。」她低下头,也不作声。 

你有跟好朋友吵过架吗? 

一班同学整天打打闹闹的在一起,少不免有争执,一时间他心情不好,你运气不济时,大战就一触即发。 年少气盛,小则口角,大则动手,为了兄弟,为了姐妹,打得落泪,骂得伤感。 

可能是你不小心说了他的家人;亦有机会是你说中他的伤处;有时候是他珍惜的物品被你弄丢了;甚至是你切了一首他重视的歌。 

打打闹闹,一个道歉,一顿午餐,一次碰面,那个伤痕便可以烟消云散。 

那时候的我们,是多么的无所谓,再大的问题,也能一笑解决。 或许是我们年轻,修补伤痕的能力比较强。 

现在的我们,却有机会被一道小小的伤痕弄得重伤而亡。 

小时候的无所谓,随着长大,际遇以及习惯性格,我们变得自我,我们变得有自己的一套。 

虽然我们看起来变得比以前成熟,气量好像比以前大,但实际我们却比小时候更小气,更不懂去体谅和原谅。 

朋友吵的吵,走的走,结婚的结婚,出国的出国,工作忙的忙,反正这个世界不会没有那个人是不行的。 一言不合, 一气之下Quit Whatsapp group,在Facebook Unfriend,电话不听,有什么问题? 反正,不像以前,明天又不是上学,不用和你相对无言,明天我有我的生活,你有你的工作,大家只是一个月或者一年一次的聚会有你无我。 

老实说,这不算什么。 

你这样想,我这样想,他这样想,还有多少人可以走到最后? 看着一个个Whatsapp 群组只是空空的放着,各自相对无言,或者你看着那个Group,却不想参与。 

朋友们,是你变了? 还是我变了? 又或者,我们都变了…… 

一些以前可以说的笑,今天大家都不敢说了; 

一些以前喜欢做的事,今天大家都不再做了; 

一些以前敢讲的心底话,今天大家都不再讲了。 

时间长了,到底我们变得熟悉了? 还是我们变得疏离了? 

很想回到那天,我们可以毫无保留的那天,跟你说说笑,你骂骂我,我打打你,但大家还是好朋友的那时候。 

有一次,阿锋突然问我:「如果我不找他们,你说,他们还会记得我们吗?」 

或许他是在忙自己的工作,或者他重视自己的感情生活,或者他享受自己的私人时间。 这些都是理由​​,但难免有一刻,你会想:「还是,你根本不重视我……」 

有事钟无艳,无事夏迎春。 

有时候我们也希望,这一群人只是最近在忙,总有一次他们会主动的找我们。 

朋友,可能是你在你的时间表内最可有可无的一个项目。 

但是朋友,却是一班你平日不花时间照顾照料,却能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的人。 

我跟阿欣说:「等一下我跟你下去,大家面对面的聊聊,道个歉不就没事吧。」 

「我要的不是见外的道歉。」她摇摇头,我疑惑的问:「那你想要的是什么?」 

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。 

我想了一下,上次我跟一个朋友吵架后,最想要的,只是一句脏话:「你唔捻系嬲啊嘛。」 

让我能像以前一样:「嬲你老母啊嬲。」 

最后能挂上昔日的笑容,口不和,心却是连在一起的。 

看了一下手表,不知不觉已经差不多十二点,我安慰了阿欣几句后便回去客厅,给我妻子打了一个电话。 

「喂,睡了没有?」我问。 

「差不多了。」她说。 

「那你早点休息吧。」我说。 

「嗯。」她说。 

「……」 

「我明天便回家了,我们去尖沙咀吃饭好吗?」我问。 

「哦,好。」她说。 

「晚安。」我说。 

「晚安。」她说。 

历时两分钟的电话。 

还记得,我跟我妻子刚认识的时候,由短讯开始(那时候没有Wha​​tsapp),还特别的因为她而转用了诚哥的三台,短讯免费,是一切关系的开始。 

晚上你来我往,短短的十多字,来来回回一个晚上可能是一百多个短讯。把短讯寄出来,睡一下,张开眼,看到,回短讯,继续睡。 

然后我们变成情侣,开始打电话了,一个晚上总会聊上两个小时,我们用那每月一百二十八元,一千二百分钟网外加上四百分钟的心连心分钟,每月月尾也要查询自己会不会把时间用尽。 

回想起来,那时候,我们聊自己的往事,兴趣,工作,未来,具体的是什么? 

我已经忘记得一干二净。 

由电话,我们开始见面,确立了关系,行街,睇戏,食饭,每周的见面是例行公事,我们由尖沙咀到深水埗到将军澳到屯门到竹园到华富。 每一个大大小小的商场,也走了一遍,每周上映的电影,也了如指掌。 

随着一个又一个的记念日,我们制造的浪漫,变成甜蜜的回忆,但亦因为这些甜蜜的回忆,妨碍我们建立新的甜蜜。 

每段恋情总有一天会听到一句 

「我觉得以前的你比较好。」 

又或者是 

「你以前不是这样的。」 

又是我变了吗? 还是这是一个过程? 每个人也必须经历的一段路。 

谈恋爱谈久了,便要结婚了吗? 年轻的时候觉得我需要找一个天造地设的那一个,但一次又一次的失败,我竟然开始接受了,即使那一个人不是完美的,但我也跟她结婚了。 

这是好是坏,我不知道。 

叶大导每年的爱系列,说中了香港人,成年人对恋爱对感情的不信任,在你心中,你不接受,但你也被迫接受,当你不断失败的时候,甚至会有一丝心态:幸福真的会在我身上出现吗? 

看着阿欣,一个我曾经喜欢的人;看着妻子,现在关系慢慢变质的人。 

我一再问自己,要不要偷偷跟阿欣发展? 但每次自己心里的答案也是:不会。 

独自的走到码头上,我静静的坐下。 

明天是我和妻子的相识记念日,每月的那一种,我是个粗心大意的人,忙工作,忙生活,忙休息,这个纪念日即使是每月的一号,我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,自然我的妻子也心灰意冷,期待愈大,失望愈大,最后她选择的是放弃,同时也接受了。 

在偶尔间想起,想补偿,对方却已经不再着紧了。 

其实是不是自己做成这个困局? 是不是我不够爱她? 是不是我不肯承认?我们总喜欢把拥有的冷落,即使有一刻感到自己做的有所不妥也好,也只会一闪而过,跟自己说:也不是立刻要处理的事吧,有时间再补偿吧。 可惜当自己有时时的时候,是记不起? 还是不想再想起? 

运气好的,我们可以挽救到;运气不好的,在失去的时候,我们才大哭大喊自己当初为何不再着紧。 当被对方数落自己以前做的错事、没有兑现的承诺、忘记了的事情、马虎了事的东西、心不在焉的约会等等。 最后大叫,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! 我一定不会再这样! 

但是我们诚实一点吧,你真的不会吗……还是这是另一个不能兑现的承诺? 

终于到了旅程的最后一日,到了这一天,总会有一种时间过得真快的感觉。 小学中学的暑假,新年假期,即使是一个长周末也会有这样的感觉。 

明天我们面对的,可能是学习、可能是工作、也可能是不想面对的事。 这样的反差,可能比每天工作还要痛苦。 

我在洗漱时,看到阿欣,她的心情好像已经回复过来,笑着跟我说:「早!」 

但嘴巴尽是牙膏,只好满嘴牙膏的向她笑了一口。 

其他人也陆续的起床,大家也各自洗漱,弄早餐,上厕所。 

看到这样的情境,让我想起以前有一个幻想,曾经想过跟一帮好朋友住在一起,每天吃喝玩乐也是在一起,像大学宿舍一样,互相照应。 但现在大家也是各自有自己的家庭,将军澳、深水埗、红磡、屯门、沙田,不用想住在一起,连我们中学时,住在附近屋村及不上。 

家,还是热闹一点比较好。 

到底我要不要和我妻子生一个小孩? 

妻子有自己的事业,我也有我的事业,两人结婚这样久,也没有什么打算生小孩。 对于崇尚自由我的来说,生小孩让我牺牲太多时间,我私人的生活会大受影响。 现在已经少时间和妻子二人世界,去旅行,陪家人,陪朋友等,以后便要像Winnie 一样,多了一个照顾小孩的原因。 

对于上一代来说,生小孩子是理所当然的,但对于我们这一代,是那样重要吗? 

身边有朋友生小孩了,好像Winnie 一样,但也有一些没有结婚,甚至没有对象,就如阿德一样的人。 

传宗接代? 养儿防老? 继承意志? 

其实,我觉得一切也没有绝对,太多例子证明,生孩子除了传宗接代是可以说得出肯定的,其他一切也好比买彩票,万一抽中一个让你吐血的孩子,那真的是自作孽,不可活。 

刚好Winnie 捧着炒蛋出来客厅,我立即拉住她问:「为什么你要生小孩?」 

她一脸惊慌的看着我,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:「你问来干吗?你准备生小孩吗?」转眼便饶有深意的盯着我。 

「正在考虑吧,所以向你请教一下,搜集资料可以吗?」被她这样一盯的我只好尴尬的说。 

她吃吃的笑着,着我帮她准备早餐,一边弄一边聊。 走进厨房,看到Winnie 驾轻就熟的弄着早餐,我忍悛不禁的赞叹了一句:「啊……现在的你,真的蛮像个妈妈了。」 

「什么像?我根本就是一个妈妈。」她嗔道:「你呢,想生小孩了吗?」一手将洋葱切好,转眼间炒了一下便放到碟子上。 

「还没想清楚。」我苦笑说:「我还没有想到什么理由去生孩子,为什么你要生孩子?」我帮忙Winnie 把配菜都弄好。 

「哎哟,生孩子要有什么理由的?」Winnie 专心的弄着早餐继续说:「我没有理由之下便生了。」 

没有理由? 我从没想过这个答案。 Winnie 续说:「有一天,发现自己亲戚没有来,一验之下,有了,那便生下来啰。」她说着的声音非常愉快。 

「那你先生怎么看?」我比较看重她丈夫的看法,说到底我想知道男性的角度会怎样看生孩子。 

「我先生那天听到我跟他说,他听到电话的时候啊,正在开车,然后便撞车了。」她笑得合不拢嘴,像是在回忆那一幕的出现。 「我丈夫啊,他也没有什么主意,傻傻的跑回家后,抓着我呆了一整天。我怀疑的他是不是还没有准备好,对他说,如果他没有准备好便打掉好了。」 

我静静的听着,投入了这个情况,幻想如果面对的是我,会想什么,打掉孩子的确是一个理性的选择。 

Winnie 接着说:「可是啊!那时候他听到我说要打掉,立场站了起来,大叫『谁要打掉我的正杰?』我心想,谁是正杰啊?然后他便说: 『我们的孩子啊!』原来啊,刚才他发呆便是在想孩子的名字。」 

「我丈夫认为,这个孩子是属于我们两人的礼物,打从心底便没有想过要打掉,其实啊,两个人真心相爱,结婚后,那可能会打掉孩子。这个呆子丈夫,也总算我没有嫁错他。」我面前的这个幸福小女人,实在让我再次思考对孩子的看法。 

有留意过自己的名字吗? 

名字是父母给孩子的第一份礼物,也是对他们的期盼。 

孩子正直,便用正字;孩子聪明,便用聪字;孩子健康,便用健字;孩子自豪,便用豪字;孩子美丽,便用丽字。 

有些简单而直接,有些任重而道远。 

那天我问我爸妈,为什么给我改这个名字,他们总是带着希望的,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,成为一个让他们骄傲和心爱的孩子。 

「走了吗?」我问道。 

看到身后的人人也整装待发,我们终于结束了这三天的旅行,踏着轻松的脚步,向码头出发。 

「我们下年还会再聚在一起吗?」我在队伍的最前,头也没有回的问道。 

「嗯,这几天蛮舒服的。」「下年有时间也可以再来。」「当然要聚在一起啦。」 

这趟旅行真的改变了大家一点。 

我们坐在回程的船上,围了一圈准备看阿锋最后的一封信。 到底这封信会说什么? 很快便会揭晓。 

「老朋友们, 

三天的时间过得快乐吗? 谢谢你们让我任性了这几天。 

我在写这封信的时候,一直在幻想如果能跟你们在一起的话,旅程会怎样? 跟你们在一起,去那里、做什么、什么时候、什么原因,其实都不是最重要,最重要的是,有你们在。 

人总会老,也会病,有人加入也有人离开。 大家也老了,好朋友,老朋友,也是一天比一天少,因为不同的原因,我们分开了,人愈大,是不是愈来愈孤独? 偶尔晚上梦见中学的日子,大家坐在课室内,我能够像以前的小伙子一样,心里能够轻松的过着每天的生活。 

但梦醒了,发现只是梦一场,凄凉的感觉在心中泛滥,只想一睡躲避到梦中的世界。 

时候没有了,要走的始终要走,再没有乱来的信件,再没有强迫的约会,再没有我的参与。 

送君千里,终须一别。 

你们也送了我好些日子,是时候要走了。 

送上你们一些旧照片 

别了。 

锋字」 

在信封内,有一叠照片,把照片拿出来。 

那时候是中七圣诞联欢会时的大合照,差不多四十人堆在一起,大家装神弄鬼的笑叫喊摆,那些鬼脸和手势有多少时间没有再做过。 

「Carmen,想不到你那时候已经懂得港女十式?」「肥仔你那天借了你爸的西装吗?」 

另一张是陆运会的接力合照,那时候为了汗水呐喊,为了鼓掌奔跑,为了大家拼命,那一次虽然只拿到亚军,但总算击败了宿敌D 班,大家没有拿到冠军,在台上却比冠军更为雀跃。 大家揽在一起,即使满身汗水也没有介意。 

「看相片啊,阿凯你现在真是胖得太过多了,看你以前多么瘦。」 

接下来的是阿锋生日时在卡拉ok 的切蛋糕的合照,那次满桌子也是蛋糕,因为那个笨蛋要每个人也给他买一个蛋糕,他还神气的做胜利手势,那知道我们早就商量好在下一秒钟把蛋糕都弄到他的脸上。 

还有那张在海滩烧烤的一次,阿德那天去烧烤也穿着牛仔裤,我们看不过眼一起将他掉下海,把他整个人都弄湿了,那想到把他新买的手提电话也弄坏了,我们才知道事情玩得太过份。 

每张相片也有一个故事。 

比那些吃饭前,上机前,跟咖啡前,健身前的照片有意思得多。 

大家挥挥手,说了再见踏上回家的路。 

和妻子吃完饭,我独自在家里翻开相簿,把年轻的一幕一幕记起,锋,谢谢你,谢谢你把我忘记了的一点东西唤醒。 再见了。 

「老婆啊,我们来生个孩子好吗?」我压在躺在床上的妻子说。 

「搞什么啊你?」她疑惑的问。 

「没什么,就是觉得自己有点改变了。」我说:「将来的孩子,不如叫阿锋吧。」 

妻子皱眉道:「古古怪怪的。」 

全故事完。 



后记 

《那天》这篇文章只有一晚上心血来潮时写的。 其实也没有想过要写得这样长(其实也不算长,不到五万字),成年人的世界,大家也迷失了,我也迷失了,有时候突然醒悟,把点子写下,然后融入故事中,重看了一次,感觉这不、小说,更好的说法是自省,反省一下自己的一切,内里各种角色,也可能是你和我,希望我的想法可以让大家有所得着。 

这个故事,没有什么TVB 或电影的高潮,曾经构思过很多突发的结局,但明显我不是夹硬说故事的人,最后还是平淡而感恩的收笔。 希望大家懂得珍惜拥有的。 

关于微电影,相信这个平淡的结局不是编剧们的茶,只好顺其自然吧。 

关于其他故事,动手开笔已经有两个了,但还是再多写一点看自己喜不喜欢才放上来吧。 

最近多写一点散文吧,多谢各位的错爱。 

这个故事不是小弟写的,喜欢的话可以到作者的Facebook Fan Page看一下: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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